一

臺灣總督府專賣局的煙草，酒類，食鹽，阿片等的販賣，是依特許的利益確實的事業，所以在官、民間都視為一種很好的利權。希望受其特許的人，少不得費金錢多方運動，為御用以買官僚的歡心。為欲得此利權，違背良心作事的不尠，賤賣節操者更多。在當局則把此為一種的香餌，用以利誘籠絡多數意志薄弱的人們，又可為一種的恩惠，犒賞獎勵歌功頌德的御用者流。因為專賣品的仲賣一年最少有數千圓的利益，所以每在三年一次的特許更新期，怪不得希望得特許者如蟻附羶，向關係當局磕得焦頭爛額。而於此間的情弊，雖在局外者亦得容易可想而知了。

二

據當局者所標榜的特許者的詮衡方針，一是有地方的信望，有確定的資產信用而能對賣捌事業充分活動者，二是多年勤務於官界而其功勞顯著者，三是對臺灣統治上有種種貢獻者。在當局者或者以此詮衡方針為極合理亦未可定，但其實赤裸裸地在暴露其情弊無遺哩。就中第一項所謂有信用資產的人，自然是較有資力可以運動，旅費餽贈等運動資金充足的人，而當局者要特許給這樣的人，實是情所當然的。第二對於多年勤務官界的人，是明白指著優遇退官者，這是臺灣當局的傳統的方針，為維持其優越的地位，官有地都已拂下殆盡，何況專賣的特許，近年來退官者得特許者激增，臺灣人自然多被檳斥了。第三所謂對於統治上有貢獻的人，這是明白指著那些久為御用，而善於謳歌德政的人，這也是在粉飾的政治家之理所當為的。

三

如上所述當局的特許人指定方針，於當局者雖說沒有情弊，然而映在我們民眾眼中的情實弊端，實是不一而足。又由理論上而言，以這樣的官業許與私人經營，不但使欲得特許者或與關係官吏生出不雅的關係，或多獎勵麻痺良心的御用者流，尤其是以為一種的利權，而誘起明爭暗鬥，於社會上實是有害無益。何況使一私人而坐收那樣的不當利得，由社會政策上看來，確是不該的事，所以在內地也會有仲賣人的中間搾取機關廢止之議了。就是在臺灣許與私人得利之不合理與弊害，已為民眾所共痛感的，所以我們為欲除此情弊，是主張專賣品的販賣須要委於公共團體經營，將其利益充作公共團體的收入，以減輕一般民眾的負擔才是。

耐亞嘎拉瀑布（Niagara Falls）

四月二十一日，晚六時，由波士頓出發，乘特别寢臺車，父子兩人，共居一室，窗門內外，皆用兩重關閉甚密，雖天氣寒，而冷風亦不能侵入。凌晨睡覺，開簾一望，四野盡雪，大地如饌，去波士頓不過三百呷之遙，而氣候之差，竟有若是之甚焉。車中稍覺微寒，七時四十分抵市法羅（Buffalo）是處人口，有五十八萬，亦是一繁盛之都市也。余等下車，在驛站朝餐，八時廿分換乘往耐亞嘎拉之車，九時十分，抵耐亞嘎拉，是處人口六萬餘，一個幽雅之小都市。瀑布離市不遠，乃復換乘自動車，前去看此世界有名之大瀑布焉。

蘇必利爾（L.Superior）湖，密執安（L.Michigan）湖，休倫（L.Huron）湖，伊利（L.Erie）湖，四大湖之水，經耐亞嘎拉河，而注於安别剔阿（L.Ontario）湖，然後入海，因耐亞嘎拉河之河道有高低，年堙月久，河水衝為深潭，而遂成此大瀑布。河長三十六哩，濶四千七百餘呎美國與加拿大國界，由此河而分。河中有一島，名曰山羊島，想是古時有山羊棲息於此，故以為名，然四面皆水，不知由羊又何以能至此，殊為不可解。島之北為加拿大界，河流濶二千五百餘呎，島之南為美界，河流濶千呎，瀑布之長，百六十餘呎。是日天氣甚寒，河之上流，盡是冰雪，而不見河水，及至瀑布，如聞浩浩之聲，其流之疾，不減飛星。聞說一分間之水量，有一千二百萬立方呎，然由上衝下，浪花相激，而成為霧，數哩之間，惟見濛濛，若稍久立其處，則衣帽盡濕矣。

看瀑布，有四樣的看法。第一的看法，在山羊島上，而望下流，惟聞萬馬奔馳之聲，僅見一半，而不能盡其雄大。第二的看法，在北岸加拿大國境內，顧上流，而瀑布之奇偉，方能畢覽。余在故里未出發之先，若泉曾告余曰，欲觀耐亞嘎拉瀑布，須入加拿大國境，若非帶護照，即不能入也，余受此注意，永不忘却，故能今日携帶此物。御者驅車，將過河上長橋，橋頭有美國關吏，再出護照示之，納過橋稅十仙，橋之彼端，又有加拿大關吏，再出護照示之，關吏謂凡支那民族，欲入國境，非有美國關吏證明其必歸去之文書不可。盖因排斥華工入國，故用此嚴酷之條例也。余受此種挑難，意不欲往，繼思如果不往，反惹人疑，乃返向美國關吏取證明書，又納加拿大關吏之過橋稅十五仙，然後得入其國境。在河畔旅舘，靜對雪泿萬重，漫天而下，真是世界瀑布之第一壯觀也。第三的看法，是在夜裏，用數萬燭之五彩燈光，宛如長虹，照着瀑布，皆成異彩。第四的看法，是在瀑布中看瀑布，此種看法，實為最奇。初余等不知有此看法，御者驅車，至一處，其家屋如普通之料理店，御者曰，請入看瀑布，余以為登高望遠，然僅矮屋數椽，並無高樓，何能眺望。入門每人須納半弗，給士卽取出防水衣帽及長靴，來請穿戴，余頗以為異，同行有婦女三人，她等亦皆穿戴，同乘升降機墜入地中，深約數。出升降機，沿隧道而行，初稍黑暗，行百餘步，將至洞口，則略光明。洞門有三處，相離不遠，瀑布由洞門之上而飛下，其狀如綿，如雪，如霧，滾滾而來，霹靂之聲，不絕於耳，古人之詠瀑布，曰注壑奔崖，曰銀箭瓊珠，實未足以形容其萬一也。西遊記，描寫老孫之水簾洞，不過是作者之理想而已，豈意更能實現於此，余正想入非非之際，洞口風廻，如巨礮轟然，浪花直拍洞門而入，同行婦女，驚懼與鬨笑之聲畢作，余亦為之打一寒噤，滿面淋漓，幸而衣服不濕。則出隧道，沿河而下，觀河道最狹之處，其濶不滿三百呎，水流之急，無異奔馬。有一英人，自謂其曾泅過二十餘哩之加萊海峽，而輕視此河為渺小不足道，欲以一顯其技，泅未及半，為急流所卷，遂死於河中，諺有之曰，「善泅者多死於水，」此語誠不誣也。余等臨流撮影，以作紀念焉。

芝加高

晚九點鐘，由布法羅出發，越日八點五十分，抵芝加高。芝加高之時間，較之布法羅，遲緩一點，如芝加高八點五十分，布法羅則九點五十分矣。是時屋上霜花，映着朝陽，閃閃生光，然不似布法羅之寒冷也。芝加高為全國交通之中心點，鐵路貫東西河道通南北，其商業人口，允為美國第二都會。然考其歷史，於一八四◯年以前，猶一區區之三家村而已，豈圖八十年間，其人口之增加，真如飛行絕跡而馳，始由數千，而至三百餘萬，其進步之速，可謂冠千古而無兩也。

芝加高都市，在於密執安（L.Michigan）湖之西南湖畔，市大二百餘方，二大河橫貫於市中，其高樓大廈之壯麗，實不遜於紐約。聞說古時之建築，盡是木料，因牛棚失火又值大風，欲救無從，而全市精華，盡付一炬。然此處為交通要地，不過幾年，而重造之房屋，皆改用鋼筋鐵骨，街道寬濶，百業繁興，較之從前，遠勝十倍。倫敦不遭大火。焉有今日之美麗，日本之東京，亦莫不如是，語有之曰，「破壞乃成功之母，」誠然。

人口之增加，既若是之急激，而其人種定必厖雜不能純一，此亦自然之理，然其厖雜至於若何程度，凡有心研究之人，莫不欲知其梗概。據芝加高大學之所調查，世界各國之人，莫不咸集於此，而德國人為最多，次美國人，（在美國生長）次愛蘭，次瑞典，那威，次波蘭，次波希米亞，次英蘭蘇格蘭，次加拿大，次意大利。（不及五萬人者不錄）一萬人以上之用語，英語之外，有十四種，新聞之文字，有十種，教會之用語，二十種，若以數人乃至數萬人之用語，總計有四十狸，僅此數端，亦可以知其大略矣。然似此人厖事雜之都市，而欲維持治安，亦實大不易，故屢次發生强盜殺人案，聞前月日本某博士被劫，今日新聞紙上又載强盜夤夜入劇場，被其搶奪八千餘弗云。

余等所寓之旅舘，面密執安湖而居，凭欄一望，大有氣吞雲夢，波撼岳陽之槪，時見汽船，或來或去，頗為頻繁，湖濱有三條防波堤，長數哩，盖陸上之地，高於湖水不過十餘呎，恐一旦狂風暴雨猝至，湖水驟漲，怒濤湖湃，直搏而來也。芝加高居於大陸之中，東至巴爾的摩爾Baltimore港，八百五十哩，西至桑港，（舊金山）二千四百十五哩，見海甚難，然日對此大湖，亦可以使人心曠神怡。

芝加高之公園，風景冠絕全美，盖湖沼多，以水勝也。林肯公園，華盛頓公園，皆幽雅殊絕，令人可愛。加飛爾公園之溫室，其大數畝，稱為世界第二，室中之百花盛開，紅紫相間，鳥聲啁啾，池魚潑溂，真堪怡耳悅目，終日留連，而不忍去。約克孫公園有湖，湖中有島，島上有日本式之家屋數椽，盖於一八九三年時所建，是年為世界博覽會，此家屋以作賣店，而宣傳日本之工業，及日本文化之用也。日清戰爭前，世界之人，多不識日本兩字之名辭，然當時日本之為政者，不以蕞爾小國自居，事事務爭上流，其志亦可謂不小矣。

晚餐後，閒行街上，經劇場之前，觀其廣告，題曰「日本御帝，」余聞此劇，前年曾將開演於東京，而被警視廳禁止，不知其所以被禁止之理由，則招猶龍試入一觀，並以鑑賞美國人之扮演東洋劇之伎倆如何。第一幕，大官受賄。第二幕，◯◯墜落，至於賣藝。第三幕，◯與情人，喁喁密語。第四幕，◯之跳舞。其滑稽之狀，真堪使人絕倒。不知當時之編此劇，為輕蔑日本而作耶，抑亦歷史上果有其事耶不敢以臆測，而妄加批評。同行有一橫濱市某技師，隔座之美國人問之曰，「君看此劇演的好嗎，」某技師之一種苦笑，真是難以為情。

一

在臺內地人在翹首待望的日月潭工事，因為外債四千一百萬圓已經入手，現時正在着手準備，重興工事於近年的中間，的確可以開始了。臺灣人全體對於同工事的重興，不特冷淡沒有歡迎的表示，有心人且要大舉反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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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以上所述，是工事中之內臺人的利害關係而已。至於後來能夠造出什麼結果，這點是不可不深深考慮的。倘若計畫如前失敗，工事不得完成之時，這筆巨額的外債，不消說要歸於全臺灣人的負擔。不問男女老幼，每人平均非負擔十圓，是不能夠償還的。然則設使萬事照預定進行，最後達到工事成功的時候，臺灣人有沒有利益可得呢？日月潭工事完成，可以供給十萬「基羅」的電力。以現時所有全臺灣的各製糖會社，並一切工場暨及火車等，縱可一律改用電力，尚且消費不了。那末要利用賸剩餘的電力，除獎勵新設工場是別無法子。自川村總督時代即有「臺灣工業化」的提倡，具有隻眼的人，都會看出是為籌謀將來可消納電力的前提。然則工業振興，於臺灣人究竟是福？是禍？這是大有細心思量的價值。

三

工業振興，換句說就是資本主義的進展。利用機器代替人力，給工人們的勞力供給市場大起恐慌，這是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所迴避不來的一回事。在農業本位的植民地之臺灣，無論何種生產，都很濃厚地帶著封建時代的經營方法。如各製糖會社的種蔗、施肥、除草、探取、運搬種種，無一不用人力。倘若為解決電力問題，徹底的「工業化」去的時候，純勞動者的失望無用贅言，連農民也要大受影響了。

或可說是終不得期待的吧。工業振興之不利於臺灣人，於此也可以明白了。然則由臺灣人的立場，終不能夠有歡迎日月潭工事重興的心理。但事既如此唯有講求將來的出路吧了。

芝加高屠場

芝加高所產之五穀，煤，鐵，木材，無不極為豐富，然得稱為世界獨一無二者，則唯屠場。余初聞屠畜場之大，疑信參半，及至一觀，乃知非虛語。其場所之大無異一都市也。場中街道，最長者三十哩，兩旁畜欄，或有屋蓋，或為露天，建造非常之整齊，欄裏水槽若接連而計算之，亦有五十哩之長，可以收容牛十萬頭，豚三十萬頭，羊二十萬頭馬一萬匹。鐵道密如蛛網，其長計有二百六十哩，場中亦有銀行，旅館，新聞社，其組織之規模之大如此。

牲畜旣到屠場，則飼之以草料，飲之以水漿，蠢物無知，再過數時，則將走到牠等末次之路，而猶盡力相爭，强欺弱，小凌大，一點亦不肯相讓。迨至監督者指揮工人將送之入屠場，鞭子吧吧之聲與叱咤之聲相和，諸畜始驚懼，牛之鳴聲，羊之啼聲，豚之叫聲，一時竝作，悲慘景象，真難以筆墨形容。凡有來過芝加高之人，少有不往觀此悲慘殺戮之場，余等先到其會社事務所，已有男女十餘人在焉引導者，率余等一同入觀。先看殺豚，一工人驅群豚，局限於一隅，旁一鐵輪，直徑丈餘，以電力推轉，軋軋有聲，輪旁掛有數十箇之鐵鋮，俟鋮轉至地面，一工人取鏡，而鋮於豚之後足，豚隨輪而升，則轉掛於直行線之架上，每一豚相離，約有六尺。一工人穿戴油布之衣帽長靴，立於方不滿三尺之小臺，手執短刀，豚過其前，一伸手，卽刀入豚脛，血出如噴，工人自首至足，紅雨傾盆而下，其悲鳴之聲，令人目不忍視，耳不忍聞。猶龍問此種人不知有宗教之信仰否，余此時目瞪口呆，不知所應。刺血後豚仍掛於架上而行，諸工人各立於一定之處（此會社之職工計有六千餘人）馘首，伐毛，剖腹，斷足，皆人僅一刀，如剖腹非僅一刀所能開，則順次而下，直至第五刀方開之。殺牛羊之法，與殺豚不同，然諸工人立於一定之處，終日不移半步，則相同也。每日作業八點鐘，一點鐘可殺豚三百六十頭，羊三百六十頭，牛百五十頭，（此僅一會社而已）但此等屠畜會社之組織，大小各有不同，若以會社數計之，共有五十三會社，而每日所屠殺之牛羊豚，計有二十餘萬頭云。

余等看屠殺後，將往觀製罐，行經冷藏室，其所殺之牛，懸於室中，俟二十四點鐘後，然後運送美國各都市，以及於歐洲。其冷藏室之長，有百數十步，牛之半體，懸於兩旁，中通一路，余名之曰肉巷，行過肉巷，其一種腥臊之氣，使人聞之欲嘔。余自觀此殺戮之後，旬日不敢食豚肉，月餘不敢食牛羊之肉，孟子曰「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厨也，」此語可謂先得我心矣。其製空罐，一分間可得百六十個，裝罐之數亦如之，無有餘不足之患。製罐皆是男子，裝罐皆是女子，牛羊之肉，已成肉糜，由機械中而出，女子立於兩旁，或入，或稱，或蒸，或蓋，各司其事，不能越出其範圍一步。

觀屠殺之悲慘，使人生不忍之心，觀職工之作業，又使人生無窮之感。近世之文明國，以人為機器，且以人為機器之奴隸者也。以分業之故，凡工人之在工場者，可以數十年立定於尺許之地，而寸步不移，其所執之業，或寸許之金，或寸許之木，磨礱焉，控送焉，此寸金寸木以外，他非所知，非所聞也，至於理想學問，更無論矣，以是之故，非徒富者愈富，貧者愈貧而已，抑且智者愈智，愚者愈愚也，嗚呼，文明國之所以為文明，果如是也耶。

一

嘉南大圳所屬的灌溉區域共有十數萬甲土地，其事業之大實不失當時誇為東洋第一。在開鑿當時的當事者以此稱為國家的事業，而以功首自居，然而一自工事著手十年於茲，一般農民未見其利，□□□□□□□□□□□□□□□□□□□□□□□□□□□□□□□□□□□□□□□□□□□□□□□□□□□□□□□□□□□□□□□□□□□□□□□□□□□□□□□□□□□□□□□□□□□□□□□□□□□。

二

該大圳的經營難和農民的苦於負擔，於景況不佳的現在最為深刻。現在橫光新管理者雖在極力研究對策，但十年積弊本非一朝可除。何況於今已病入膏肓，若非有根本的治療，終是沒有辦法的。於去二十二日雖有招集區域內的各關係官員開善後會議，由管理者提出七項的諮問事項，然而那些問題固然必要，但由該組合現在的狀態看來，實可算是枝葉的問題。現在該組合的第一難點，一言以蔽之，就是組合的債務及事務費過重，組合員所收不足納稅，所以其第一的療法是要整理組合的債務節省經費，以輕減組合員的負擔才是。捨此以外任是如何考案，想也難得發見妙策罷。

三

據查該組合一年債務的利息，國庫及勸銀合計一百六十餘萬，區域內土地按十三萬甲，一甲平均要負擔十二三圓，倘若對這筆借款的負擔能得減輕一半，那麼組合員的負擔亦可減輕不尠。對於國庫借入金的降利或是免除，於前次該組合的評議會已有議決，但在當事者卻視為絕對困難。然而在嘉南大圳興工當時，國庫之所肯撥出借項，當然是視此為緊要的國家事業，於今假使這個國家事業既然失敗，要求國庫免除或減輕賠償的義務，這何嘗有不當之理？而對銀行的利息，當此景況不佳的時節，國際的貸借尚且要實行支拂猶豫，何況於國內豈有不能？至於組合內部經費的縮少，若再裁汰冗員及節省濫費的時候，自然是可減輕其大半的。總而言之，嘉南大圳的事業計劃既然失敗，況且在此經濟恐慌的時候，要努力收入的增加是斷不可能，所以要向負擔的輕減及經費縮少一途努力，以期減輕組合員的負擔才是。

由芝加高至羅府之途次（一）

四月二十四日晚八點鐘由芝加高出發，昨日觀屠畜場殺戮之慘，印像旣深，永不忘懷，以致終夜夢魔纏繞，不能成寐，聞汽笛之聲，以為牛羊悲鳴，常從夢中驚覺，曉起倦甚，開窓一望，見平疇麥浪翻風，好花滿樹，不知其為李為梨，時從車窓馳過，高原草色，蒼翠如染，牛羊成群，遊戲其間，屠場之悲慘，此地之歡樂，真無異天堂地獄也。然汝自謂與人無爭，與世無忤，有此甘泉美草，遂得以終其天年唉，豈意悲慘之劇，已在不遠，可惜汝自不悟耳。

草原之中，有一種動物，名曰草原犬，因其能哭故名之曰犬，然其哭聲甚短而身體亦不大，自首至尾，不過一尺六七吋，軀幹略圓，頭部稍扁，皮毛之色，有灰，棕，黃，諸種，雖名為犬，實則嚙齒類，而不是食肉獸也。性好群居，其洞穴深且大，而又分門別戶，宛似蜂房，所以名為犬村。雖有此安適之洞穴，可以繁衍其子孫，然有兩種惡敵常來侵襲之，一為響尾蛇，一為穴居梟也。響尾蛇之色如灰，其尾之尖端形如螳螂巢，長約寸許，不時搖動，其聲如午蜂之放衙，使人聞而生畏，余在動物園曾見之矣，惟草原犬尚未之見，時憑車窓遠望，極目平原，偶然獲視，真是快事。

晚抵多治市（DodgeCity）驛，其時間表，寫停車三十分，六點十五分着，五點四十五分發，初看以為誤，問之猶龍，乃知自此驛以西，時間又再遲緩一點鐘。晚餐時，頗思飲酒，可惜不似在費府之有「專治元氣衰弱，精神疲倦之五加皮也。」幸夜來，略能安睡。

自多治市驛以西之土地，漸次磽瘠，不堪耕種，今朝（二十六日）睡起，開窓一望，無復麥綠花紅之景色矣。惟見小山之上，沙石多於土壤，然尚可以種植松柏，漸入新墨西哥州之界，所見則惟有廣袤沙漠，四無人居，赤日橫空，炎熱異常。午抵亞爾布奎基Albuquerbue驛，驛傍一小屋，屋前有印第安婦女四五人賣陶器竹弓。屋中亦有婦女四五人，織地氈棉布，其屈膝坐地，宛似日本婦人。離驛稍遠，時見印第安人之茅屋數椽，依水草而居，擇其稍可耕種者，以作餬口之資，噫，天留此不毛之地，以為印第安人最後棲息之所，庶不至於滅種。若使此沙漠，變而為沃野天府之國，印第安人早已絕跡於此矣，莊子所謂「無用之用」，其斯之謂歟。

當十七世紀之初，清教徒百有一人在普里穆斯上陸，則蒙印第安酋長之保護，然他部落之酋長，則甚反對，蓋恐將來被其所蠶食也，以束矢裹蛇皮，當作哀德美敦書，而與之宣戰，清教徒大驚，收其矢，而入火藥子彈於蛇皮之中，以還之，印第安人知礮火之厲害，不敢來攻，其事遂寢。後果被其蠶食，土地日削，忍無可忍，遂起戰爭，酋長之中，有名腓力者，驍勇絕倫，統率諸部，與白種血戰，各地白人乃設總會於波土頓，籌共同捍禦之法，其後法英七年戰爭，又助法軍擾英屬地，當時勢力之大，亦可以想見矣。據史家所調查其人口之數，雖不可全考，然總在三四百萬以上云，曾幾何時，其銳減至今，所餘不過百分之三四而已，再五十年之後，想所存亦無幾矣。查其銳減之原因有二，一與白人戰爭，而被其所剿滅。二因生活困難，不能蕃殖其子孫。然戰爭虐殺，不過一時的之事，而生活困難，實為終身最大之苦痛，此後若無補救之法，則直至於滅種，豈不哀哉。「生存競爭，優勝劣敗」此為自然淘汰，若不欲為劣敗者，當三思其補救之法而努力行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