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臺灣半官半民經營的二大工事，一是既成的嘉南大圳，二是未成的日月潭電力，前者以嘉南大圳組合為中心，其目的說是在開拓農業，後者以臺灣電力會社為主體，其目的說是要使臺灣工業化。此農工二大事業皆由政府補助經營，總工費合計一億五千餘萬圓之巨，實可稱為東洋第一的二大工事了。但事業雖可稱為東洋一，而其功果乃一則圳水不足三分之一，一則電力有餘五分之三，所謂過猶不及，兩者都可謂是不合經濟原則的事業。

二

嘉南大圳係自大正九年九月起工，至本年三月竣工的，工程經過十年的歲月，工費一切開去五千六百萬圓，自稱灌溉區域十五萬甲，每年給水不及其三分之一，況且給水定在南部雨期的六月至九月之間，故可謂農家年年白納水租，而三年還輸不得有用之水，在現今世界上總難見得這樣有出無人的灌溉事業了。試看其計畫案中有空想大圳若完成的時候，每甲稻作可增收七十一圓，蔗作可增收一百五十五圓，雜作可增收七十六圓，如此機上架空的按算，到了竣工的今日，雖輸到給水之年，也沒有可增收的，至於沒有給水之年，只要白納水租而已，那裡有可增收的道理呢。真是世界最大的無用長物呀！甚至按算大圳完成後，在該區域內地價每甲平均可增加六百四十餘圓，但由今日的成績看來，現在地價就是比大正六年也有減無加，可見那種杜撰的按算，若不是騙術，就是夢想了。

三

臺灣電力會社係大正八年財界好況時代創立的資本三千萬圆的半官民會社，另再募債三千萬圓，當時以四千八百萬圓的預算，著手日月潭電力工事，不幸而翌年遭著財界大反動，繼而關東大震災，故工事未及半而工費已用盡，至於十一年六月乃由田總督中止該工事，嗣後伊澤總督時代，再為調查，到了同十五年上山總督乃據調查的結果，而不得不聲明正式截止工事了。至昭和三年六月川村總督到任之初，即聲明定要復興工事，其具體案也提出議會，眾議院已經通過，惟貴族院附帶再慎重調查為條件，才得通過，詎料事未實行而總督已更迭了。現在石塚總督蒞任以來，再為調查的結果，乃就從前計畫的水深八十五尺改為六十尺，工程三年半縮短為三年，工費四千八百萬圓減少為三千五百萬圓，發電能力仍是十萬「基羅」，此案已得中央政府認可，故在準備募外債四千五六百萬圓，預定至昭和八年未完成工事。

既然受政府保證要借外債經營，黃金一到，何事不成，但問題的焦點是在於完成後的經營如何，即前後投下將近一億萬圓的資本，換得最多十萬「基羅」的電力，若此電力全部能夠利用，自無問題，然而現在全島使用電力只在二萬六千「基羅」，雖再和製糖會社自用電力合算起來，也不過約四萬「基羅」而已。故日月潭電力所剩五分之三的電力，在此不景氣的數年間，那裡有什麼大工業可利用幾萬「基羅」的電力呢？如果電力大半沒有利用的時候，每年的經費及三百幾萬圓的利息，從何而出，是一最大疑問了。此則所謂過猶不足，是否不經濟的事業，再俟三年之後，就可以事實證明的，我們在此不過提出一大疑問，以待時日解答而已。

比利時見聞錄

滑鐵盧Waterloo

昨日往觀伊泊爾大戰場今日（十一月八日）再往觀滑鐵盧古戰場，歐洲人稱比利時為歐陸戰場，可謂不虛矣，自布魯塞爾至滑鐵盧，僅有數十分間之自働車。行經一大公園，其森林不知亙幾百甲，正值晚秋時節，木葉繽紛，其色如金，余等馳車於此黃金世界之中，以鑑賞秋光，亦頗有趣。不意比利時，竟有偌大公園，真是料想所不及也。

車出森林，即見數百人家，自成村落，朝曦射着屋瓦，閃閃有光，此卽滑鐵盧也。有小樓一間，當日，樓下為英軍大將惠靈吞Wellington用作大本營，在此發號施令，樓上則為大將之寢室，其所用之床榻軍器，一一陳列，以供後人觀覽。盖一八一四年，法帝拿破崙被俄，普，奧，聯合軍所敗，放逐於厄爾巴島，越年逃歸，路易十八，因而遜位，不數旬之間集合雄兵十餘萬，各國聞之大驚，英王命其大將惠靈吞，率大軍六萬七千人，屯於滑鐵盧，普，奧，荷，比亦皆出兵援助，拿破崙一面分兵以據普奧，一面親率大軍七萬千餘人，以據英軍，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在滑鐵盧兩軍相遇，劇戰方酣，正在最後決勝負之時，普魯士兵突至，英軍得助，法軍腹背受敵，遂敗績拿破崙再被放逐於太平洋中。聖赫勤拿島，五年後遂卒於是，是役也，比利時貴族，奧倫治公爵受傷，後人於是築土為坵，形同埃及金字塔，坵上立一獅，以為公爵之紀念，余等未登坵之前，先觀戰陣模型館，其中有繪畫，亦有雕塑，作當日英法兩軍列陣進攻之形勢。比登坵，坵高四十五米突，余登其上，引導者指點某所為拿破崙立馬，某所為惠靈吞列陣，余以望遠鏡遙望，竭畫目力，唯見數點寒鴉，在岸畔爭啄死鼠而已，嗚呼，所謂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十九世紀歐洲的文學，大約前半期，可稱為浪漫派全盛時代，後半期，可稱為寫實派全盛時代，浪漫派承古典派極敝之後，蹶然而起，斥摹倣，貴創造，破形式，縱感情，恰與當時惟心派的哲學及生計上的自由主義同一趨向能使浪漫派得達全盛之功者，囂俄Hugo實與有力焉。囂俄為法國大文豪他之名著，既有定評，不復贅述，余在巴黎偉人廟，曾見其墓，又觀其故居，今日來此古戰場，不意復再賭其遺跡焉。盖一八六一年，囂俄欲寫當日滑鐵盧戰陣之形勢，故特來居於此，其後凡有來觀古戰場者，未嘗不往觀其所居之旅舍，那知昔日一個寒微書生，至於今日遂與世之英雄同為世人所重視，豈不偉哉。

比利時見聞錄

減稅運動

昨日觀伊泊爾戰場，至於薄暮，西風蕭瑟，寒氣逼人，乃少憩旅舍，飲酒一杯，以充飢渴。其女主人，頗表親切之意，知余等欲返布魯塞爾，她言明日亦將往布魯塞爾，參加全國旅館，料理店，咖啡店，對政府要求稅金減輕之聯合示威運動。其侃侃而談，勢如燎原之火，大有不可嚮邇之氣概。是日果如所言，午後二時半，自驛前起點，環繞諸繁盛市街，其行列之人數，約有萬數千人。每一團體，則有一陣樂隊，及各種旗幟，大書其店號，及要求目的。鼓聲震耳，旗色蔽空，觀者不知其幾萬人，街路擁擠幾無立錐之地，各種交通機關，皆中止二時間。余甚服其無咩囂之聲，無亂暴之行，亦無取締之巡查，而秩序整然，其訓鍊至於若是，誠為難得其要求之點有三焉。

一，減輕納稅

二，酒類販賣自由

三，咖啡店不限時間

余為外國人，不能詳其底蘊，然就三者而論，吾人得與表共鳴者，則惟有減輕納稅耳。但所謂減輕納稅，非一般國民之謂也，其局限惟在於旅館，料理店，咖啡店，三者而已。現時此三種營業所納之稅金，是百分之三十五，試擧一例，如一夜之旅館費一百法郎，須再加三十五法郎之稅金，此稅金旅客與店東各負擔一半，（賞給事百分之十又在其外）似這種重稅是各國之所無也。

比利時生活費，較之英，法，德，荷，尤為低廉，雖未嘗一一詳為調查比較然就所知者，略擧一二，如旅館，料理店，自動車，衣服洗濯，等費比之英荷或差數制，或差一倍。倘

政府若能輕減其納稅，而各國之來旅行者，又不知其增加幾許焉，結局政府之收入，無大差異，而商業因之以繁昌不少矣。

酒類販賣的自由，及咖啡店夜間不限鐘點。余不能詳識內情，而卽加以批評，恐有失其正確，亦未可知。雖然若就我所識而論。於此二者之制限，似甚適當。蓋現在咖啡店所賣的皆是薄酒，如麥酒，葡萄酒等若威士記，莫蘭池，等厚酒，則不得賣，因恐飲之過醉，而生事也。咖啡店營業之時間，是限至午前一點鐘，設使如其所要求，改為無制限，可以暢飲達旦矣，而衞生上，風紀上，則實大有關係焉。不但此也。英國的茶店，僅飲茶食菓餌，若欲飲酒須往酒店，所設之座位甚少人夥之際則多立飲，其遷延時間，最久亦不過數十分鐘。德，法，荷，比，之咖啡店，是合英國的酒店與茶店二者，而共營之。德法咖啡店，可以飲酒，聽樂，讀報，圍棋，任人消遣，其較大者，亦有跳舞場。蘭，比利時，的咖啡店，甚至可以賭博，若不制限時間，使之夜以繼日，其害何可勝言哉，余急欲返巴黎，其運動之效果如何，可惜不能詳其究竟焉。

西班牙見聞錄

內政之不統一

西班牙之人民，就其土地物產上言之，實不可謂之稠密，其人口總數約二千萬人有奇，每方哩僅得百餘人耳，較之歐洲其他諸國，則甚稀也。大戰之時，國內輿情，分為兩派於法國，則以嘗被其威脅非洲領土之摩洛哥，不免痛心疾首，思有以報之。於英國，則以直布羅陀Gibraltar見奪之恨，未嘗一日去諸懷。職是之故，戰時有傾向協約國，與傾向德國之兩派，凡有思想及有智識之士，多傾於協約國，而保守黨則仍表同情於德國，然能確守中立，始終不作左右袒，而堅持到底者，則今王亞豐瑣十三（Alfonso XIII）之力也。大戰告終，西之國土毫無損益。而其國際關係則以參預和約，而得摩洛哥北部之新勢力。國內則以戰時商業獲利，國富加增，工業亦與之興盛。然其社會自來之組織，既不安定，政治情形，亦缺穩固，似此，仍是憂多而樂少也。

西班牙國內，不論其為政治，為經濟，為社會，皆與教會有關係，因是國家與教會，常起衝突，漸達於極點。盖因昔日優待教徒之法令所致也，其法分有明載，凡教徒可不納稅，且不受政府種種之束縛，而一方面，仍可經營商業，故顯與非教徒受不平等之待遇，若政府欲加以限制，則教徒群起而反抗之，又因國外之影響，而益增劇者，則一九◯五年，法國政教分離時，逐出之教徒，群趨西境。一九一◯年，葡萄牙共和國家成立，其驅出之教徒，亦相率而入西境。因之亂源日增，而騷擾亦日甚焉。

且西班牙天然地勢，亦足為其統一之大障碍，國內岡巒起伏，山脈縱橫，天然畛域，不容侵越，頑固之習，至今勿替。且以言語風俗，各不相同，政教思想，亦皆迥異，其在古昔，則成為割據之風，卽至今日，亦有各不相下之勢。且負擔之不平，亦為其紊亂之要因，若寺院貴族，及特定之城邑等，常有被豁免其租稅者。而在他一方面，則其負擔反被增加，此不平實甚，而為其人民所不甘屈服者也。

以上不過略擧其大者，則其小者可知矣，夫以如是之情形，若非經一次之大革命，則其國家從此漸見衰敗，而國民亦永無平等之日，是可斷言也。

現在經濟界的「不景氣」雖說是世界的共通的，但其程度的深刻莫如日本，而日本之中，其狀之最慘者又莫如臺灣。日本的經濟界因遇此世界的「不景氣」的時候，加以政府實行金輸出的解禁，所以越使其「不景氣」進於深刻的程度。但當其金解禁實行前的準備時代，政府，報紙，學者，實業家等皆努力於宣傳警戒，喚起各界的人對於深刻的「不景氣」之襲來有所準備，故他們對於「不景氣」之襲來，可說是有預備有提防，所以雖是所受的影響深刻，亦不致有意外的打擊。

然而我們臺灣怎樣？既是世界上的一島嶼，對於世界的「不景氣」之風，當然是一樣要受摧殘，怎麼對於日本的因金解禁而起的「不景氣」的深刻化一層就能獨倖免的呢？但是對此計畫的，必然的深刻的「不景氣」之襲來，因為我們同胞少有知識和經驗，故不曉得提防在前，又不但政府對其準備沒有宣傳，甚至有那些有意欺人的御用紙，每日故意大書特書說：「金解禁於臺灣經濟界沒有影響」等類的虛僞的論說。而在誠實的同胞們即就真信其沒有影響，而終不曉得提防準備。又加之在預先知道將受損失的日本內地的商人，為欲將其損失轉嫁於他人，以期減輕自己的損失，就以臺灣人之不提防為可欺，將其在庫品卸賣到臺灣來，而在不知其情的臺灣商人則就盲為承受者而代負其損失，所以一至現在深刻的「不景氣」之表面化的時候，愈感覺其慘狀之更甚了。

至於現在農產物呈出極端的廉價，殆乎有貨賣不到錢的樣子，商界方面又因購貴賣廉，生出極端的虧本，金融機關的銀行則不但緊閉不肯放貸，甚且極力迫勒追討舊債，所以現金既然無處可以融通，各界皆瀕於經濟破產的狀態，而各種公款稅項又刻不容緩。如此的經濟的苦境，於今日的臺灣人，無論農工商學的貧富階級，都是一樣陷在其中的。然而當此碰著甚於切膚之痛的經濟慘苦的時候，總要究其原因，以作後來的警戒並要善為處理以期得脫這個瀕死的險期才是。臺灣的經濟界的浮沈既然脫不出內地的影響，臺灣的經濟權既要受內地資本家的支配的現在，希望商界人們要放大眼光注目於世界的經濟趨勢，尤其是對內地的經濟界的事情，更要十分研究提防，勿忘這回的痛苦，以作將來永遠的警戒才是了。

西班牙見聞錄

巴塞羅那Barcelona

一九二八年二月六日，余等由巴黎出發，先到尼斯觀賽會，在尼斯逗留旬有二日，然後由尼斯經馬耳塞而入西班牙。在馬耳塞出發，是夜半十二時餘，雖偃臥於寢車中，然因飲珈琲過多，以致達旦不寐。拂曉車沿海濱而行，開窓一望，深綠海水，映着朝暉瀲灩有光，浪花拍岸，時作異彩，使人一見，而為之神怡。車行漸近西班牙國境土地磽薄漸多，唯見山上皚皚積雪，平原漠漠飛沙，而絕小可堪種植之處矣。

九時半抵西班牙國境，下車，先驗護照，次驗行李，對於外國人之檢驗，似較忽略，對於本國人之檢驗則頗周到。有一少婦，其行箧不甚大，所藏多是衣服，檢驗員，盡為取出細查，余視之頗為愕然，不解此檢驗員，何故虐待她，抑亦有嫌疑之處耶，余注視不稍瞬，少婦急急收拾，屢視余而笑，余亦莫明其妙，後乃悟其所收拾者，多是襯衣，不欲人觀看，故以一笑亂余之注目也。檢驗畢，換乘急行車，共向巴塞羅那去矣。

巴塞羅那，人口百二十萬，是西班牙最繁盛之通商港口，非亞二洲往來之船舶，多在於是，其在西國之重要位置，實不減於法國之馬耳塞也。都市周圍，東面海，西接平原南向小山錯落，北則峯巒高聳掩護如屏，若在冬時，則頗溫暖，若在夏時，則炎熱異常也，巴塞羅那不僅是一通商港口，而工業亦隆盛，故其市民之智識較之他處為高，而其慓悍之性質，亦較他處為甚。一九◯九年，因摩洛哥問題，政府不得已而至於用兵，國人對此政策，頗起反對，七月巴塞羅那竟起革命，毀教堂，擊寺院，其勢洶洶，不可遏止，巷戰三日，方漸就平寧，其暴亂之分子，則大多為本地之暴徒及工人，而南美東歐之擾亂分子，亦有與焉，迨至頒戒嚴令於全國，而國之秩序，始賴以恢復。一九一二年，又因摩洛哥問題，以致鐵路工人全體罷工，至用軍隊管理機關車，始僅得恢復原狀。一九二○年，為勞資問題，面起爭議，亦由巴塞羅那面起同盟罷工，遂延及於馬德里以外諸重要之都市，其恐怖情形，殆達於極點，若使其得勢，則其擾亂國家，實未有己也。

意大利多盜，西班牙多丐，兩者，皆是世界有名的。余等乘車觀覽市街，至斜路裏，有一婦人，大聲疾呼，來勢甚猛，將以擋車之進行，幸車行甚速，不被她追及，問之運轉手，此婦欲何為，運轉手曰，丐也，余自來未曾見過乞丐若是之凶猛車登小山，俯望市街，運轉手頗諳英語，詳為說明，小山之上，正大興建築，準備明年萬國博覽會也。

是日適逢賽會，（迎閙熱）街上遊人擁擠。余等亦逐隊而行，其所裝飾之藝閣，不及尼斯之多且美，然觀眾則超過數倍也，晚餐後復再開行街上，看遊人往來如織，於無意間，擡頭見街中之樹，其葉異常茂盛，余憶日中所見，落葉凈盡，何以又有若是之繁茂耶，駐足細看，無風而葉葉能動，乃始悟其為宿鳥，其大如雀，其數則不知幾萬，街上之樹，概被宿滿，「繞樹三匝無枝可依」此曹孟德之詩也，今此鳥「有枝可依，無巢可宿」，若使曹孟德看見，又將以為如何。

臺灣產業組合之數，至今年五月末的統計有三百九十五，總組員數二十五萬四千餘名，擁有運轉資金六千八百餘萬圓，貸出總額五千三百餘萬，在臺灣的金融界上之潛勢力，固有不可輕視之處。然而自組合法施行於臺灣以來雖已經過近二十年，但在組合內容方面尚是離去合理的經營很遠，甚至於近年來反見弊端續現，而在法規方面還沒有實施產組聯合會的規則，於實際的運用上，感著不備和不便的地方很多。每年雖有在各重要都市輪流開過產組大會的臺灣產業組合協會，但此不但於根本上沒有統制的能力，就是據協會的規則，提出大會的議案，不過是在大會由提案者說明，及受質問而已，並沒有議決權限，乃把所提出大會的議案委託另由議長指名的委員會審議，然後報告於大會的。又對議決後的議案又沒有實行機關，只附託於協會的官吏們向官廳交涉懇求而已，所以其沒有多大的意義已經是很明瞭了。

這樣的產業組合大會，這回於本月二十三，四兩日又在嘉義開會了。在這不景氣已達絕頂的時候，臺灣小產業者唯一的金融機關之產組大會，究竟有呈出什麼特別的現象呢，提出的議案總共十七件中關於低利資金融通的希望有五件，促進產組聯合會設置的有四件，以此就可以知道全島產組合的苦於資金的缺乏及組織聯合會的必要了。

當此經濟恐慌的時候，為中小產業者的救濟，於大藏省已立了救濟金融案由預金部資金撥出第一回融通資金二千萬圓，其利息年殆乎與郵便貯金同率的五分，經由中央金庫，聯合會或產組，以九分五厘以下的利息，得轉貸於中小產業者。這樣的低利資金的融通於臺灣竟沒有受均霑的機會，故為救濟目下的中小產業者的燃眉之急，當局應該是要體恤其要求，努力其能得就早實現才是，然而究竟於當局有何等的誠意，在官辦的產組協會其成功是等於緣木求魚了。

其次關於產組聯合會的組織，為產組的機能發揮上是不可缺的，於信組方面可以對其所屬組合圖資金的貸付上及貯金上的便宜。然而現在臺灣尚沒有聯合會，所以不但沒有融通資金的聯合機關，就是於貯金方面亦沒有上級機關可以存置，不得不拿去存在銀行，因此不但要於利息上受大損失，就是於組合間的互相聯絡融通又全不可能，以致阻礙組合的發達實在不尠。這樣聯合機關的不備而受損失一層，於其他購買，販賣，利用組合亦是一樣。然而這個當設的機關為何不設，當局者如果為保護銀行業者之高等政策，而故意遷延，那末其阻礙產組的發達之罪過是很重而且大了。

西班牙見聞錄　

鬪牛

西班牙人之喜看鬪牛，較之英人看競馬，美人看拳術，日本人看角力，實有過之無不及也。西班牙國中，凡稍大之都會，則皆有鬪牛場，如巴塞羅那，則有兩處，其大者，可容三萬人，小者，可容一萬四千五百人。場為圓形，其直徑約二十丈，周圍繞以板垣，高約五尺餘。觀眾坐位，在於坂垣之外，其坐位後列高於前列，漸次增高，至於最後，約有二丈餘。是日午後余亦往觀，因初春氣候，（二月十九日）尚覺寒冷，故其開演之場，惟小者而已。

鬪牛場前，頗雜踏，大多是勞動者，而紳士淑女，則甚少看見。有一中年婦人，拖一孩子車，車中睡着未滿一歲之小孩，車椽之上，槃一黑猿，跳躍往來，或踏孩子手足，或踏孩子身上，觀者如堵，笑聲哈哈，與賣鬪牛繪畫葉書之童子相呼應，其一種叫囂之聲，真是使人難耐。

開演三十分前，觀眾如潮湧而至，一萬餘之坐位，幾為之滿，余等所購是一等坐位，在於最前列，看見亦最明瞭。定刻一到，忽聞樂聲悠揚，而登場人物，則順次而入，前頭是兩個穿黑衣戴黑帽騎着駿馬，引鬪士十人，騎士六人，馬丁六人，同向主席行禮，鬪士所穿之服，黃，紅，青，白，黑，一人一色，無一相同者，皆用金線繡花，光彩奪目，馬丁則皆穿紅衣。主席擲下啓牛欄之鎖匙，凡有事者，則立於應立之處，無事者，則退出鬪場。既而尖銳之角聲一鳴，牛欄遂開，一條凶惡可怕之牡牛，即衝進鬪場而來，將尋人撕鬪，一爭死活。總是無論何人，皆豫知牛是必死無疑，但在其未死之前，余乃深望其能稍得報復人類欺凌之仇恨焉。

牛旣進鬪場，則向四周而馳，其疾不減於馬，是時，鬪士皆逃避，不敢出，因牛在黑洞裏，猝然遇着光線，兩目震眩，視物不能清楚，故奔馳不定，數分鐘之後，牠之視線，漸漸明白，鬪士始出而弄之。正鬪士一人，副鬪士之人數不等，正鬪士持一紅巾，方近四尺，副鬪士所持之巾，其色皆粉紅，所以別正副也。牛見紅色，卽直衝而進，鬪士略一側身，則牛從脅下而過，牛覺觸空，則急轉身，鬪士亦隨之轉身，復再從鬪士脅下衝過，牛略停頓副鬪士則誘之他去。可惜牛之技倆僅能一衝一轉而已，設能再一轉身，則鬪士之腹必立洞矣。

鬪士弄牛，觀其稍倦，乃用騎士手執長鎗，兩足裏以鐵甲，騎在馬上，恐馬見牛而驚，為之遮一目，側行而進。鬪士以紅巾招展。牛見紅中，卽直衝而來，鬪士急避於馬後，騎士執鎗向牛力刺，牛被刺，痛，而用力愈猛，角觸馬腹，騎士與馬卽時倒地，鬪士急以紅巾誘牛他去，馬丁扶起騎士，因騎士兩足裹甲，又被馬所壓，不能動彈也。西班牙牛之角尖，皆向前，其利如鎗，馬腹被觸立破，腸胃流出，糞血滿地，真是可怕。有時牛角觸馬，若牛頭稍低，觸於馬腹下，雖人馬立倒，而馬則可以不死。余甚恨其馬腹何以不裹鐵甲，為之保護，而徒死一馬，有何意味，後乃知其用意，盖欲使馬腹被觸，以見牛角之利，牛力之猛也。

騎士刺牛凡二次，牛受傷，而奮鬪益猛，繼則鬪士手執双戟，待牛直衝而來，略一側身，則將双戟刺入牛背，如是者凡四次，八枝之戟，掛在牛背，血出如注，此時牛之發狂，已達極點矣。主席吹號角一聲，鬪場之上，則空無一人，惟有牛獨自盤旋奔走，是時，鬪士一手執着紅巾，立於主席面前，領取殺牛刀，刀長二尺，濶僅一寸，號角復一聲吹動，他則從容跨入鬪場，觀眾歡呼聲震天地。鬪士殊沈靜，而寂然無聲，其勇敢之國技將於此時顯出矣。牛見鬪士，卽直衝而來，鬪士立而不動，迨至相離僅咫尺，鬪士把身一縱，躍過牛背，牛急轉身，又直衝而來，鬪士疾刺牛項，刀盡沒入，牛僅蹣跚幾步，卽倒地矣。緊張之時間一過，觀眾如雷歡呼之聲又起，鬪士鞠躬謝其賛賞，而一陣帽子雨紛紛落下（一個帽子當作若干賞金）樂隊復奏，馬丁牽進兩匹駿馬，把死牛拖出，地上之沙，略為洒掃，第二回又將開演，總計六回，余僅看三回，已汗流浹臂，手足如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