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潭戰跡

上海南京間193英里的鐵路，所謂滬寗線今改稱為京滬線。特別快車要7個半鐘頭。車金二等票6元4角。三等半價。頭等加倍。途中除蘇州、無錫、常州、丹徒、鎮江、龍潭六個重要的車站而外皆不停車。火車發着時間雖沒有臺灣的正確，但差也不多。普通列車更連結有四等工人車，車金僅三等的一半。快車給士的制服美麗異常，初看的莫不誤認為巨紳濶老。茶房和食堂區別包辦。算賬、賞與都要另外分給，車到驛站不準上廁，臺灣也是一樣。牠為防止乘客不照規矩，於車將到驛以前就把廁所門鎖掉。筆者於快到常州之時，如廁中被給士下了鎖，受軟禁於廁所中約30分鐘，吃過好一場的虛驚。

距南京約20英里的龍潭，听同乘的客人說，是當時孫傳芳軍和北伐軍拼過命的大戰場。於民16年蔣介石下野，北伐軍頓失統制。由江南敗退到江北的孫傳芳軍，乘機奪徐州迫浦口。一夜過江，佔據龍潭，紮營山上，將有直衝南京之擧。北伐軍的白崇禧等，自蘇州、鎮江各地聞急馳至，把龍潭山團團圍住。兩軍對壘，各出死力相打。戰爭之激烈，堪居北伐中的首位。後來因孫軍沒有後援，而且是紮營在高山的絕地，所以終於全軍覆沒。北伐軍的死傷也不計其數。屍橫遍野，血成河的形容，僅為寫實而已，並不是過大的誇張。此役之後的幾個月間，車過龍潭，猶覺得有一種奇臭云云。戰跡離車站總有5、6華里，遙望憑弔，想像當時慘狀，給人們發生無限感慨！

一

中國戰亂何時或息？這是很不容易推測的一回事。縱使現時的南北戰局告一段落，閻馮兩雄攜手登臺，誰又能夠保障今後不再發生互相吞併之戰，而且所謂革命軍中，果有幾個忠實的武裝同志不敢希望做新軍閥的候補？至於潛伏在社會裡面目灼灼地待時欲動的舊軍閥們的潛勢力，總也不得輕輕看過。還有以暴動為最高技術的共產軍，其行動之殘酷，固夠給一般國民聞之色變，但其勢力有不可蔑視的。汪精衛所主張的「以黨治軍」理想能否實現？對於以上說過為將來搗亂之各種動因的諸現象，有沒有肅清的力量，這是給人們不能沒有懷疑。中國戰亂何時或息的答案，老實是做不出來的吧！

二

中國的戰亂與將來，前節已經大略說過。但於戰亂不息的中間，中國政界會如何進展？這又很值得研究的一回事。外交，內務無一非藉軍備為後盾不可。當北伐軍聲勢浩大的民國十六年，武漢政府以武力回收漢口英租界，終使英國屈服承諾。迨至最近蔣閻搆兵，中央軍似乎有些不利的當兒，對於交涉已經成功的威海衛租界還附問題，英政府突然以單方的意思，聲明同租界的還附無期延期，外交問題的解決，除武力而外，什麼國際上的信用與道德，都是靠不住的呀！外交如此，內務又何不然？倘若中央軍敗績，南京政府的既設未設的計畫，件件都要被推翻了！那末於戰亂不息的中間，當然是期待不到政局的安定吧。

三

可是戰事和政局而外，還有一個黨務問題。孫總理的遺志──國民黨的精神，是在乎以黨治國。所以有「黨權高一切」的主張。但在現時的南京中央黨部，確被利用為個人獨裁的擁護機關。這回左翼的改組派與右翼的西山派合作，以汪精衛為中心，開催中央黨部擴大會議於北平。首先在否認南京中央黨部，想要緩和國民之對於黨的怨嗟和失望，以恢復孫總理在世中的國民黨之聲價。這邊工作能夠做到什麼程度？姑且不論，唯此後之軍務，政務肯否受指揮於黨的統制下？這是很有考慮的餘地。若徵之過去國民黨中段的歷史，是不容易有多麼巨大的力量。所有一線的希望者是汪氏的聲望。現時除共產主義者而外，都很尊崇汪氏不已。將來如果能照汪氏的抱負，修成整個的「黨還之黨員」，收拾整個的「國還之民」那就萬幸了！

丹麥見聞錄

奧登塞Odense

余等將辭哥本哈根。而入漢堡，因恐時間過長，舟車勞頓，乃決定一宿奧登塞，並以訪安徒生之故居。一九二七年十月二十八日，由哥本哈根出發，車行陸地者三時餘，車被船載過海者一時餘，方抵奧登塞。奧登塞，亦是一個孤島，人口六萬餘，為丹麥第三的大都會，其市街亦頗繁盛。余等先到旅舘少憩，然後尋訪安徒生之故宅，其宅在舊街的部分，街道狹隘，而屋亦矮小，屋中陳列安徒生所用之物，所讀之書，及其所寫之詩歌劇本。亦並陳列日本東京教育界所主催之百年祭，後藤新平等之吊辭焉。

安徒生是個貧窮補履的兒子，但他的父親，雖一個工人，而其性情蕭灑脫俗，每逢日曜日，則携其兒子往郊外旅行，指示他看那莽莽平林，蒼蒼芳草，使識自然之偉大，又常講些天方夜譚諸神話給他聽，他平居在家，每到黃昏時候，便玩弄父親給他的傀儡，或坐在父親膝上，聽其高聲誦讀名人諸戲劇，故他腦中的印象，較異於尋常的兒子。不幸安徒生，幼年失怙，家無一宿之糧，母子相依，其孤苦零丁之日月。十二歲時，則入一個紡織公司，每週可得小小的進欸，不久，被工人所虐待，其母知之，乃不使其復入公司，而使其進一個區立的學校，他每天讀書之餘，還是扮演其傀儡戲。進至弱冠之後，其母希望他從事裁縫職業，而安徒生不欲，他立志想成一個演藝員，在哥本哈根建設他終身的事業，母子商量，結局從他所請，其母典質舊物，給他些少盤費，遂往哥本哈根去矣。未幾盤費用盡，不得已而入一個木匠舖，又為頑惡夥伴不容，被其所驅逐，幾無處安身。後遇戲園的司閽者，求其援引，乃得一個走役之職，然所得無幾，終不免於飢寒交逼，英雄末路，至此不能不以賣唱求生。後來交識一個圖書舘員的兒子，乃得讀各種書籍，於是他便開始試作劇本，獻給戲院導演人，此人便是安徒生終身莫逆的朋友，他知安徒生之作品佳妙，可惜缺乏藝術的訓練，於是助以膏火，送其入拉丁學校，不久便陞進大學，始終是此導演人玉成之。嗟乎，以安徒生之天才與奮鬪，若非有此導演人為之提撕援助，而其埋沒於糞土間，不知何時，方得見天日，縱使能自拔於淤泥之中，而其所成就之程度，亦未知能否若是也，古語有之曰，「得一知己死無憾焉，」其斯之謂矣。安徒生享年七十，其遺產盡贈與導演人之兒孫等，而其所以報之也，亦可謂非不厚矣，若較諸受人恩，惠過後輒忘之輩，豈僅霄壤之差而已哉。

越日侵曉，風雨驟至，雖在仲秋，而寒冷之氣逼人，更甚於初冬。預定十三點半之火車出發，於二十分前，則到驛站，至是方知為風雨之故，火車遲着三十分，驛中無椅可坐，當風而立，約近一時，手足如冰，已不能復支矣，幸而車至，車中有蒸氣管，頗為溫煖，借以驅逐寒氣，幸免感冒。車行一時許，至海濱換船，風力甚强，浪花撲岸高起丈餘，船頗動搖，然僅十五分間，則抵半島，故不致頭眩。在半島乘火車直抵德境，丹德兩國吏員，同在此檢驗護照，丹麥吏員之檢驗護照，較之德法諸國，尤為嚴密，余在倫敦時，聞說護照若非有丹麥領事簽字，則不得入國，乃使攀龍持往領事館，請其簽字，彼時不知須帶公使館之介紹書，因此之故，丹麥領事簽字，僅許在其國中滯留三日而已。及到哥本哈根，則向警察署請延期，幸有此手續，不然，至此不知要費許多麻煩也，護照驗畢，則換乘德國火車，行數十分間，又再換乘急行車，二十二點五十分方抵漢堡。

新國都的氣象

下關為京滬線的終點。在長江南岸，和北岸的浦口天天有小汽船連絡往來。附近多貧民家屋。離南京有十多華里，大馬路造得很寬坦。交通機關有自動車、馬車、人力車、驢子等。目下因南北搆兵，處處戒嚴。旅客的行李在下關驛一一要受嚴密的檢查。比之上海、杭州各處是格外的警戒。於下關南京途中，又須更受一次的查檢。給人們感着新國都出入的艱難。

南京在春秋時稱為金陵，屬吳所管。秦時改為抹陵。三國孫權建都於此，更名曰建業、江寧、白下、建鄴、建康，都是南京的別號。明太祖滅元興漢，即定都南京，稱為順天府。這是過去的史略。孫中山生前曾指定為中華民國的首都。迨至北伐軍進出長江，定首都於南京的主張，立即現之事實。南京城有內外的區別，共有32門。外城為明太祖所築，周圍180華里。包有鄉村、田園、山峰、廣漠無比。本為準備萬一被敵人包圍時，以城中田園的收穫够以自給自足云。

久已荒廢不堪的南京，自國民政府遷都以來，公署、軍部、黨部、學校、醫院、民團等各種的建築，日見增加。路政的發達雖還沒有普遍，但就中如投下150萬元所築的中山路，或南京下關路等，實值得嘆賞的。房屋如去年才造成的中央飯店，外觀內備莫不十分整然，也許是南京唯一的大建築物吧。以外如新造的鐵道部－在下關路側－或金陵女子大學，是採用中外折衷的建築法，所以宏壯之中能够保存着中國的固有文化。使人們發生無限的快感。總之，在事事還沒有整頓好的南京，已隱然現有一種新興的氣象。今後國民黨要人，倘能够繼承孫中山遺志，不屈不撓地努力建設下去，於不久的將來，定可煥然一新現出不愧是新國都的新面目出來無疑。最近北方人士盛倡遷還國都於官氣－陋習牢不可破的北平。此說如果實現不特為新興的南京惜，就是那以革命為終生事業的國民黨老志士們之心事，也令人們不能沒有懷疑了。

南京的名勝

南京自春秋知名以來，迄今有了2千多年的歷史，做過國都8次。就中六朝勝蹟，尤為膾炙人口，詩人稱之為金粉地。那末够給遊人弔古探勝的地方當然是不少的。雨花臺、桃葉渡、莫愁湖、鬱金堂、隨園、小倉山、烏衣巷……等都是讀書人們於詩詞中看過，在憧憬不已的地方。殊不知一到南京，知友們莫不搖頭說是虛有其名，實沒有遊玩的價值。而且各古迹相距路程甚遠，在短期旅行的遊客，着實是沒有工夫可以玩去的。筆者曾遊過的是可以俯瞰南京全市的鼓樓公園－昔日說是野竹叢生荒蕪滿目，但現在已修整的大有可觀－，第一公園－昔為舊軍閥李純字秀山而建的，故稱為秀山公園，內有花木參差仮山玲瓏的逍遙遊，祀龍潭戰死士的烈士祠，歷史博物館等十分整潔－，天然圖畵一樣的玄武湖－今改稱為五洲公園－，古色蒼然的鷄鳴寺、北極閣等處。風流豔跡，繼傳六朝佳話的秦淮，自國府奠都以來即嚴重取締。現時滿目只是黃濁的河水，無復昔日的畵舫歌聲之可听了。筆者由復成橋邊雇一畵舫坐到夫子廟前兩岸人家多是昔日酒樓妓館，今皆閉鎖。乘畵舫板釘釘地遊秦淮，覺得索然無味。夫子廟前百貨陳列，是很熱鬧的市場。附近盡是酒樓餐館茶店大小不一。專用妓女輪流上臺唱戲的曲院不下十餘間。夫子廟周圍是這麼狀況，怪不得衞道家們要長嘆息說－孔道不行也久矣－。筆者於晚頃由夫子廟前上岸，與少訓、肯堂二君小酌於太白酒家，听曲於麟鳳閣－同閣當夜壓卷的唱手呌做想容－。這麼的大概也許已經領略過南京的名勝和市況了。唯風景很佳的燕子磯沒有到過，大為憾事。

一

臺灣地方自治的完成，雖非臺灣人政治的解放之最終目的，但為欲達到最終目的，這個最初級的地方自治權的獲得，是其過程中必經的一個階段，所以不論其最終的理想的政治解放運動的目的在那裡，總是這個最初級的地方自治，是不能夠不要的了。故此對臺灣地方自治制度完成促進的運動，若以合法的手段從事於解放運動的人，誰都沒有反對之理。至於其要求解放的手段方法之如何，與要求改革的內容之程度，那就免不了其見解與其實行有「徹底的」與「不徹底的」之差異了。

二

然而雖在見解與方法不同，就在互相排擊而損傷本來的目的要奮鬥的精力，這實為臺灣人解放的大局上所不取的。要知道蚌鷸相持終歸漁夫得利，兄弟鬩墙必受外人欺侮，既不能合作，亦須互相激勵，向共同的目的地前進才是。如這回地方自治聯盟的成立，工友團體早已聯合開催打倒的講演會，其理由不外是在乎見解與階級的意識之不同，但在根本的目的想尚沒有相悖謬。如於見解和方法有不同之點，互相警告鞭撻實亦未嘗不可，但費有用的精力自相磨折，於大局上之損失可謂莫大。而什另一方面，假使地方自治聯盟亦以一樣的態度，為欲證明自家的穩健與安全，而宣傳其他團體的過激和危險，那就演成同族相殘的悲劇，其不利於大局，不辯自明，這是有心人所當戒心的。

三

所以此後，我們不但希望工友團體之與自治聯盟的關係，就是民眾黨與自治聯盟的關係，我們也是希望互相注重大局，如有見解不同之點，須以善意的態度互相警告，假使於方法有不合之處，亦切勿以惡意的手段從事於摧拆。因恐把欲向外發揮的力量，於內面消耗的時候，兩虎相持不但終有一傷，實怕俱殞，所謂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的故事，須當引為鑑戒，倘若不念本是同根而互急於相煎的時候，終至豆萁焚而豆子亦熟，其所得利者唯有吃豆的人而已呢！於今地方自治聯盟已定明日欲在臺中舉行結黨式，對地方自治的促進是其唯一的目標，所以此後對該運動竭其全力是不待言的，故望有心人一致努力，以期完全的地方自治於最短的期間能得實現。茲為大局計，特陳數語，敢信有心的同胞，當不河漢斯言！

荷蘭見聞錄

荷蘭國土，真是一個不可思議之土地也。他在於萊因河與海合流之處，想古時不過是茫茫海水，不知經幾多時，由萊因河從瑞士德意志帶來之碎石及沙泥，漸次淤積而成者也。故其土地甚低下，潮來為海，汐去為陸，無數蚌蛤，聚族而居焉。而小小之荷蘭民族，大膽勇猛，敢與海水爭奪土地。其始也築壩為閘，把海水一步一步驅逐回去，然後建築堅實無比不會倒之大堤以圍繞之。故其國中有許多處，在於水平線之下，然而不被水所淹沒者，盡賴此大堤之力也。他們經了許多艱難辛苦，纔獲得此寳貴之土地，而其防守此堤，亦是非常謹密。有護堤童子之軼話一節，他之勇敢如是，使吾人真是欽佩不置也。

有一童子，名曰耶尼，當春光明媚，百草叢生之時，他想採一把野花，歸遺其母。傍晚，沿着一條極重要的堰堤而行，到了一處，看見有一線之水，從草裏滴瀝而下，他行過數百步之後，始驚覺不十分妥當，萬一此涓涓之穴擴大，以致此堰堤破壞，而其所愛之村莊，失此屏障，使浩大之海水侵入，其害真是不可問矣。乃急奔回，而此小小水流，似乎已經大了一些，耶尼就高聲疾呼求救，四望並無一人，而天色已漸漸晚了，要到最近之房屋，往來須費許多時間，而低頭再看進水的洞，其大足以容他小手矣。此刻最要緊所當做者，就是將此洞塞沒，但是那個地方，遍尋無一個磚石可用，當此危急之際，他忽然靈機一動，把他小手，當做石頭向此洞裏塞進，塞到無可再進纔止。他就決心在此等候有走過的人來救他。光漸漸消滅矣，四圍寂然無聲，夜裏又冷又黑，但是耶尼仍不動。久之又久，而手臂一陣陣痛上來，直到全身，此可憐之童子，苦過夜半，欲看見其有生命之靈魂，是絕然無望矣。在此片刻生死之間，忽聞人聲，又見火光，是他母親使人出來他者也，他雖肢體不能動彈，幸而尚存懨懨一息，小小耶尼，有此智慧與勇氣保全其鄉土，不知以何言語，而稱頌之，方為適當也。

此種由大海奪回之土地，是非常潮濕，而又多霧，故其地面上開了無數小河，以通積水。但土地低下，消水實大不容易，因常積滿溝渠，若從高處俯瞰，其水道密佈，宛如蛛網，真是一種奇觀。

中山陵

中山陵為南京城外唯一最新的名勝。遊南京的不可不到這個地方。離南京城約有7、8華里，坐自動車跑中山路，經明故宮遺址，出中山門，不上半個鐘頭便可到。是南京政府尊為國父之孫總理的陵寢。離朱洪武的明孝陵不遠。同位置在紫金山麓。紫金山周圍60餘華里，高近5千尺。昔稱鍾山，或呌蔣山。堪輿師所謂金陵王氣，說是由此山發祥的。中山陵的墓形如大鐘一樣。陵前有宏壯的祭堂，全部以石築成。堂內當中高懸總理遺像，周圍陳列奉安典禮當時各國所贈的花環，多以金銀之類造就的。入門有護兵守衞，要參觀的手杖、扇子等物概不準携入。堂前兩邊樹着兩支又高又大的石柱。說是福建省的華僑由福州運來寄贈的。運錢在外僅石材和石工要花費5萬元云。祭堂周圍有很整潔的廣場，據說可容5、6萬人。堂下石階層層將近3百級。老人們是不容易上去的。現時工事還未完竣，其建設之巧非明孝陵之所能及。至於規模擴大，實超乎各國帝王之上。這麼浩大的經費盡是民膏民脂的結晶。一個以無產階級為基礎的革命領導者，身後受了多麼優越的待遇，死而有知，能無□着不安於地下嗎？唯南京政府之努力於孫總理的「神化」，當然是別有懷抱。當我們在參觀中山陵的當兒，適有一隊數百軍官學校的學生，受教官引率整列於祭堂前，依號令恭恭敬敬地行三鞠躬禮。再由一引率教官以謹嚴的態度，如讀勅語般的，念一節孫總理生前的遺訓，然後靜肅退下。在中國無論奉祀什麼神明，也沒有這麼虔誠的現象可觀。

明孝陵

明孝陵在中山陵的西邊，陵前有無數的石獸翁仲對立成行。四面環着朱色的墻垣，進入頭門二門，中有饗殿供奉明太祖的遺像。而貌非常的奇醜，自古傳為五嶽朝天的帝王之相，未免過於牽強附會。殿後有座五丈多高的祭壇，廣濶無比。下有穹窿形的墜道，可通祭壇。壇後依山，松柏森森，即明太祖埋骨之所。明孝陵的規模之大，實不亞於中山陵。唯建築及諸般設備都很簡略，兩相比較起來，殆有相形見絀之概。遊明孝陵者當然要憶起明故宮。宮在中山門之西，為明太祖所築。見毀於洪楊之亂。光復時又受摧殘。現時僅存有足以憑弔的遺跡而已。故宮舊址現改為古物保存所。五龍橋、午朝門等依稀尚可以看取舊跡。內中陳列墓甎、宮瓦、碑幢、井欄等多是千百年前的古物，就中一石名謂血□石，為方孝孺不為燕王草詔被殺，義血所濺的紀念物。據說現時尚有血痕可認，可惜我們跑馬般地走過，無暇留心細看。樓上陳列金石書畵，及古代兵器等物，堪給考古家們作研究的資料。

一

古人有言「人而無教則近禽獸」，可見前人也以教育為完成人格的要素。現今文明諸國，莫不實行義務教育，以造成完全的國民，故凡子弟到了就學年齡，須要使其就學，否則其父兄必受相當的制裁。

然而我臺灣因受舊式植民政策的作用，不行國民的義務教育。試看現在普通教育的兒童就學率，還不上百分之三十，政府既不樹立積極的普及方策，我們民間又沒有何等的促進計畫，而祇聽其自然的停滯。若是長此以往，前途實堪憂慮。故我們不得不急起提倡教育普及運動，要求早施義務教育，一則為個人完成人格，二則為邦家克盡義務，三則促進我島健全的發達。甚望同胞切勿輕輕看過此事！

二

近年臺灣民眾，對於政治生活的要求，已經日形熾烈。如地方假自治的改革運動，老早就由民眾黨起來極力建議，今又有新組織的地方自治聯盟，將要大起促進運動，由此看來，便可知臺灣民眾的政治自覺，已經達到相當的程度，而現在的假自治制已迫到沒有持續的餘地了。

但平心而論，我們要進到徹底的自治生活，須要培養自治精神和充實自治能力，才能實現最後的理想，這是很明白的事。惟審察我島普通教育的現狀，已如上述，多年停滯不振，而且政府置之度外，不行積極施設，這難免有阻礙著真正完全自治的實施。所以我們要一面趕快促進自治完成，一面努力普及教育，兩途並進，才能收完全的效果。

三

向來臺灣的教育政策有兩面，即對內地人採用積極的教育，而對臺灣人實行消極的教育。如內地人兒童就學率，自早就已達到百分之九十八，而臺灣人兒童乃自十年來停止於百分之廿八　九。至於中等以上的學校，都是內地人占多數，這是統計上的鐵證，可多辯的。故臺灣同胞若不趕快起來矯正此跛行的教育政策，那就再待百年，恐也沒有教育普及的一日。教育如不普及，雖欲求徹底的完全自治，實是很不容易的事。所以我們在此要求自治極熱的聲中，鄭重地提出教育普及問題，請大家考究促進方策，自信這是極有意義的一提議了。

荷蘭見聞錄（二）

荷蘭全國人口六百八十五萬，土地面積一萬二千五百八十二方哩，平均一方哩五百四十五人，其人口之密度，在歐洲可稱為數一數二，故其政府不惜費莫大之金錢勞力，築長堤與大海爭此茫茫一片土，故荷蘭人有一句豪語，曰「上帝造海，吾儕造陸」實非虛語。惟其得土地也，若是之難，則其使用土地也，亦須研究，以盡其利而事乃有大不然者，自鹿特丹Rotterdam往阿姆斯特丹Amsterdam而至海牙Hague在車中所望見之土地，盡皆細草蒼翠，以作牧場，而有耕種之處，則十不得一焉。土地之狹隘如是，而又用之以牧畜，其農產物之缺乏自不待言，若非有南洋殖民地之供給，則荷蘭之立國亦大難矣。

荷蘭在南洋之殖民地面積共有七十八萬三千方哩，人民約近五千萬，而其地皆在於熱帶，產物豐饒，足以供其工業之發展，土人工值又賤，易於開發，其種植之事業，荷人復施以種種束縛之法，及不平等之苛待，土人無識，不敢抵抗，遂任其驅策，因而各種之事業日益發達，然蒙其惠者皆荷蘭母國之人也，故荷蘭至今猶能為世界商業國之一者，實受其殖民地之賜也。殖民地之出產以咖啡甘蔗橡樹為大宗，其出口額之鉅，幾足以左右世界之商業，而其國家之發達，以此是賴焉。然其種植事業，並非荷人自身為之，乃驅策土人以代為之者也。其待遇土人有所謂强迫墾種制度者，種種虐待，幾無人道，其後以飢饉疫癘之結果，始放棄其強迫手段，而許土人以工作自由，然亦僅為名義上之美談，事實上猶未能實行也。故將來荷屬東印度中之真正自由工作問題，必將成為勞工會議中之一重要事件，可無疑義焉。

讀荷蘭歷史，觀其與英國，忽為姻婭，忽為仇敵，變幻不定，真是使人莫明其故。一六四一年荷蘭聯邦總執政之子奧倫治威廉，Orangewilhelm娶英皇查理第一之女為妻，其兒子又娶他表妹詹姆士第二之女瑪麗為妻，兩代婚姻，可謂親密之至，查理第一去世之後，其弟詹姆士第二卽位為王，但他是天主教徒，而英國人却不喜歡天主教，不幾年之後，其國民就迎立此位耶蘇徒奧倫治威廉為王，在此時期，實無異英荷聯邦之國家，威廉去世之後，兩國仍舊繼續聯盟，大將軍馬爾巴羅Marlborough還統率兩國聯軍攻打法蘭西與西班牙。其後英荷兩國之利害漸次相反，遂起衝突，以至干戈相見，此回戰事連續兩年，中間數次幾乎荷蘭勝利，然結局終被英國所打敗，昔日稱雄於海上之荷蘭海軍，遂一蹶不振，其在南非洲之殖民地，亦復見奪於英，此為荷人之所深恨，而永不能忘情者也。荷蘭之與英法，西，比，有夙怨，而其外交，乃不得不取親德主義，故德荷兩國之通商，較諸他國為頻繁，大戰之時德國受其物資之援助，實為不少，然荷蘭能堅守中立而不捲入戰爭漩渦之中，似有意特留此乾凈土，以作維廉二世之捕逃藪也。

紀念週

國民黨所以盡力於孫總理的神化，不特是為尊崇孫總理的人格，其主要目的誰都能看出是在政治上要利用以鎮壓人心的。和歷代帝王之推崇孔子也許是一樣的心理吧。現時各級黨部定每星期的月曜日，須擧行「紀念週」。很類似耶穌教徒之做禮拜。我們要發南京的5月19日，恰逢是月曜日。因友人之慫慂，又為好奇心所驅，遂坐馬車到中央黨部。受和華僑同等的特別待遇，得入禮堂參加擧式。若照規則乃非國民黨員絕對不許參加的，同日出席者約兩三百人，大多是在辦黨務的各級委員，以及國民政府的各部吏員。一同着席後即由司會者唱禮，向當中的孫總理遺像行三鞠躬禮。司會者按節高誦遺囑，出席者一同隨聲附和。與日本國民在式場上之捧讀勅語，差不多是一樣的莊嚴。再依風琴的音調合唱國歌。然後一同坐下，於是開始講演。當日有戴天仇外一人上臺，所講的無非是勤勉國民要振作等等的話，兩人所引用的材料，不是明治維新史，便是日本的經濟發達史。如日本工場的發達與工業資金的增進，概調查有精細的數目以證實。一邊極力禮讚日本，一邊婉轉緩和排日的空氣。國民政府的外交政策之精神在那邊？於此够以想像其概要了。講演終了紀念週也就閉會。所費時間差不多是一個多鐘頭而已。

鎮古探古

鎮江誰都說是荒涼極了的地方，沒有玩去的價值。我於短促的日程中，為什麼定要担擱一天於此地呢？少時候喜歡看三國演義，進而讀三國誌，對於得有地利的東吳，很希望到實地看一看究竟是什麼模樣的地勢？誰都知道鎮江是孫權還沒有遷都於金陵以前的根據地。有最惹人們傳說之劉備招親的甘露寺，又有孫劉兩雄的什麼試劍石，更有荒唐小說白蛇傳所載法海禪師的金山寺。僅這幾點便够以引起我的遊興。南京至鎮江只要兩個鐘頭。下車一出月臺即被各旅館的接待員包圍得身體運動也不能够一動。後來得巡警的救援才得解圍。經過凸凹不齊的街路，被黃包搖動得骨頭要痛起來。約有半點鐘久方到江邊的大觀廔旅舍。卸下行裝，茶房即送到洗臉水。因即命他代雇一船，據說非5塊錢不可。雖然明知是法外的要求，但也不得不裝着痴呆，一任其敲竹槓。水手4、5人咿咿啞啞地掛起帆來，駛了差不多有一個時辰，才到江心的焦山。是個周圍不過兩三華里的小嶼。定慧寺裡的僧人百餘名正在誦經。枕江閣、文殊閣、焦公祠、焦公洞、善財亭、堅白亭古跡不少。山頂置有砲臺，遊人不得上去。面西嶼下有無數的巨石屹立，大有浩浩乎吞長江的氣概。東邊有砲兵養成所。寺裡頭乾隆御筆的石碑很多，入門四個大字寫着「海不揚波」。更有許多名人書畵的代售處，可惜沒有細玩的閒工夫。由焦山溯江到北固山下起船，登山詣甘露寺，即昔日劉備會甘國老的地方。遙遙與江心的焦山相對，風景殊佳。寺裡處處傾頹，滿目淒涼不堪。孫劉兩雄的試劍石在山下的凰鳳池畔。荒草沒脛，好像久不受人們見訪。由甘露寺囘庽，細雨漸粗，已是上灯時候了。翌日坐轎到金山寺，有個不相識的斯文人殷勤帶路。後來被其要求了一塊錢的帶路工資。金山寺比甘露寺大有整頓。大雄寶殿到很莊麗，上面有藏經樓，更上一層有法海洞，裝置有法海禪師的肉身。最上的金山寺塔，於民13年被雷打壞一角，現時修理還未竣工。右邊的萬佛樓裝置有一萬尊形態各異的佛像，民12年重建的。內中陳列許多古瓦，皆鏗然有聲。寺邊有個白龍洞，據說有三路，一通法海洞，一通焦山，一通杭州。秉燭入洞，陰冷可怕，令人不敢深入。這寺內也有運木井，和靈隱寺的運木井不知道是什麼關係？寺有和尚數百名，齋堂廣大無比，炊飯煮菜的鍋鼎都巨大絕倫。鎮江名勝當以焦山、甘露寺、金山寺為可玩。其餘如中冷泉－天下第一泉－三官庵等，不過空有其名，遊人一到誰都要失望的。

一

臺灣現行的假裝地方自治制度，自施行起至今秋已滿十年，非把假裝的改革為真正的自治不可這一層事，已經是官民所一致承認的，而臺灣民眾黨亦早自三四年前，在其結黨當時就作為一項重要的政策向當局繼續的提出建議和要求了。於那時候的豐田內務局長會對往訪的民眾黨代表聲明說；當局亦已認定有改革的必要，現已置專員在研究其改革案。然而至今又過三年，不但未見其有何等改革。而且這回地方自治聯盟的代表提出決議文於總督府的時候，代理總督接見的秘書官和文書課長却依然說；對其改革現在調查中，而當局於今尚沒有改革的成案。

二

如此當局對於實行後十年的假裝自治，自感有改革的必要，而聲明置專員調查研究至今又過數年，竟尚沒有一點的成案，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豈不是在證明其沒有改革的誠意，而故意以「調查中」或「研究中」這些話為其推委遷延的遁詞嗎？假使有改革的誠意，而至今尚考不出成案，這豈不是要曝露了當局者的無能？然而不管他是當局者的無能或是沒有誠意，我們民眾總不能夠默然放任其推移了。來十月一日又恰逢其各州市街庄協議會員改選之期，在這約有一個月的期間中，不但希望以地方自治改革為其政策目標的團體，尤其希望全島有心的同胞們，於各地作種種的表示，以促當局者的反省並促民眾的奮起才是。

三

當此十月改選期之前，於臺中州有發表其人選的方針，謂欲專任命會通用語的人，這雖是比於向來全為木偶古董的陳列，或者可得多些人起來說話。然而既不是民選，其所任命的人雖是年輕而會通用語的，結局亦是於當局所認為方便的人，故除為養成些青年的御用紳士的機會而外，實於事實上一點兒都沒有利益的。至於倘因其皆會通用語，利用來多吐些歌功頌德的話以褒獎無視民意的施政的時候，在其善意偽造民意的一點，就比於從前不能說話的木偶之永守沈默是更壞的了。所以若非由制度上根本的改革，為民選的議決機關的時候，任是在皮相上怎樣塗抹粉飾也是沒有用處，所以希望同胞們勿被姑息的粉飾手段所迷惑，而向「民選和議決」的制度上之根本的改革，努力促進才是了。

荷蘭見聞錄

鹿特丹Rotterdam

由漢堡而至鹿特丹，眼見荷蘭不少之特殊風俗，頗為有趣，則時時從車窗走過，迎風而動，輪轉不停之風車也。此等風車，盖用作原動力，以推動抽水機，抽出溝渠之水，使其排洩於運河，而流入大海，或用作運轉石磨以磨穀物，若在電氣未發明之先，則此風車之功用，當更不少焉。古時隋揚帝之羊車，曾於歷史上聞其事，而未見其實，今竟於途次見之，羊之大，恍如麋鹿，其色純白，兩角之長，約有一尺，一人坐於車上，羊御車而馳，其疾不減於馬，可惜一瞥卽過，未能詳視。迨至鹿特丹，又看見鄉下人將赴都市賣菜，車中滿載各種菜蔬，以犬御之，犬頭大如虎，色赤如狐，兇猛之狀，使人見而生畏，御車而行，其主人從後推之，以助其前進，既睹市街，其聲狺狺然，似喜告主人，已達目的地矣。

荷蘭人守舊之風，是世界有名的，僅就服裝而言數百年來未常變換者有之，而各地又各有不同之處，聞說計有百數十種之多，余雖未能到各地，一一目睹情狀，然在都市時常看見鄉下人之裝束，亦已不少，其古雅真堪入畫，第恐筆墨之煩，故不欲詳為描寫。茲僅記木屐一節盖其形不似中國，亦不似日本，純用木頭雕刻，宛如臺灣粵人婦女之拖鞋，前高而後低者也。荷人素有潔癖，凡穿木屐之人，欲入屋裏，必將木屐脫在門外，但屋裏非鋪磚卽鋪石，若在嚴冬時候，寒冷異常，僅穿薄襪而行其上，真是難堪，欲使其足之和暖，乃作成一形如木匣之樣式，中置磁罐，裝備燒紅之泥炭，兩腳放在其上，頗為適意，若腳暖之時，亦可用以溫手，或燉茶及珈琲，使其沸騰不息，每逢日曜，將到教堂禮拜之時，婦女各携一個而行，此種風俗，亦是他國之所無者也。

鹿特丹人口六十二萬，為荷蘭之第二大都會，其街道多彎曲狹隘，不甚整齊，建築物亦少有華麗者，唯市政廳為近代之建築，故較宏大可觀。離市廳不遠，有一十五世紀末之大學者，伊拉斯莫斯Erasmus之銅像在焉。伊拉氏生於此市，為該市民之最足以誇耀者，而外國人之來鹿特丹者，亦莫不往拜觀之。盖當時宗教大革命家路得馬丁，轟轟烈烈建偉大之功業者，伊拉斯莫斯，實導其源，有如伊拉斯莫斯所生之卵，路得馬丁取而孵之耳。今日靚此銅像，遙憶昔時，荷蘭與西班牙，因新舊教之不同，而被壓逼，遂起戰爭，荷蘭人被圍，乃決堰堤引海水以灌西班牙軍，其後與比利時，又因新舊教之不同，以致革命，遂至分裂，嗟乎，百數十年國家之紛糾與犧牲，大都為新舊教而起，可勝慨哉。

蘇州的情調

5月20日近午鎮江出發，下午3點鐘到蘇州。一出車站，便依例被旅館的呌客的圍住。頻頻接受「アノネー」的招呼。心內好生奇怪，怎麼他們會把我倆看做日本人呢？及答以日本語，他們又一句不懂。那末恐怕是蘇州的方言吧？可是後來問過好幾位會說蘇州話的朋友，皆不明白「アノネー」的語意。莫不是我的耳朵听錯了不成嗎？現時還保留着做一個的疑問。

因為車站前過於混雜，一時找不見鐵路飯店呌客的，所以臨時變更投宿於蘇州飯店。椅棹、鋪蓋到很整頓干淨。也有洋式浴盆可以洗澡。所苦者沒有廁所。要出恭的時候，仍和杭州的湖濱旅館、鎮江的大觀廔一樣，把馬桶拿到客房。這點覺得很不舒服。同行的少訓君禁酒，晚買花朝半斤獨酌，有了幾分酒意。茶房來効誘呌個姑娘談談。近來因政府嚴禁，不得像從前可隨便闖入客房誘惑。但若客人同意，便不在禁條之內。幼年讀千字文的時候，就懂得蘇州婆是多麼美麗可愛。對於茶房的効誘，略略點一點頭，他便會意出去。即刻帶進兩位窈窕的姑娘，入來說沒有兩句半話，不辭而出。茶房即來問要留宿那一個？但我並沒有留宿的意思，只希望多說幾句話。茶房遂再喚一位比前更可愛的入來，談沒有一刻久又不辭而去。這麼說是蘇州的慣例。一共花去大洋1塊8毛錢，決然拒絕留宿的誘惑。翌日早晨有個中年的賣花女到客房來，被她歪纏了好久，不得已買她4毛錢晒乾的玫瑰花。總不覺得有什麼討厭。

姑蘇的名勝

蘇州的虎邱是第一要看的名勝，我們一到旅舍，卸下行裝，馬上雇馬車玩去。此地春秋時葬吳王闔閭以來，便就知名。許多傳說，盡人而知，可不必細述。裡面有池呌做「虎邱劍池」，這四個大字是唐顏真卿寫的。還有王羲之的洗硯池、吳王的試劍石、陸羽品定的第三泉、真孃墓、鴛鴦壙、憨憨泉、虎邱寺、虎邱塔……古跡很多。劍池邊有塊大磐石，其大可容千人，所以呌做千人石。傳說昔日生公在此聚石為徒，講經說法，頑石點頭，池生千葉蓮花云云。現時池邊還留着一塊點頭石，當作紀念。以外名勝不遑枚擧。蘇州風景、虎邱當然要居第一。由虎邱下來，順路可以到西園，留園逛逛。都要買門票才得進去。留園的池臺、水榭、假山、曲橋、幽徑、古木，莫不盡善盡美。身入其中，好像進入紅樓夢說部所描寫的大觀園一樣。公開庭園還有遂園－內有中舊戲臺－、滄浪亭－內有美術專門學校－、獅子林－為貝氏所有現在修整中－、拙政園－很荒廢－、我們都冒雨玩過。奉祀三清的玄妙觀，在蘇州城的市中，普通呌做觀前，是很熱鬧的地方。後殿周圍都是字畵的賣店，總不下3、50間。蘇州城內最高的塔呌做北寺塔，說是孫權母吳夫人所建的。元本是11層，後來再建減做9層。需納雇門的和尚兩毛錢才許登塔，塔高差不多有30丈，每層開有8門，中央奉祀佛像，寬濶總有5、60坪。慢慢地登到最高的第9層，姑蘇全景收入双眸。一片白屋人家，大有殷富的氣象。由高瞰下，胸懷頓開，給人們戀戀不肯遽下。想昔日在姑蘇臺上的吳王，不知道是何等的快樂！

姑蘇城外的寒山寺，不消說是因為張繼的詩出名的。張繼的詩咏着月落烏啼，江楓漁火，夜半鐘聲種種，不過是描寫實情實景而已，並不是什麼「白髮三千丈」的形容。可是後來讀詩的人們，過於穿鑿附會，想像寒山寺差不多是仙境一般。所以到過實地的遊人，誰都要大失所望。我於未往之前，已听了許多遊人的失望談。所以並沒有抱着怎麼大的期待。到了寒山寺也沒有失望之感，寺雖荒廢待修，但規模到也不小。古今名人的詩文、字蹟，多刻入石碑，散在各處，無從認起。正殿周圍環有迴廊很長。後面有幾間整潔的禪房，好像有雅人棲息其間。當時張繼夜泊的楓橋離寺約1華里，是穹窿形的石橋。唯兩岸現時已看不見楓樹。江中雖不見漁舟，而運船是往來不絕的。